后司街

标题: 知堂的文字 [打印本页]

作者: 郑鸣谦    时间: 2007-6-2 17:58
标题: 知堂的文字
五月三十一日


      知堂的文字,不可不读,不可不一读再读。我原也不这么认为,因为他的晦涩,倘若没有些功底,是触碰不得的,大抵似童子操刀,危之殆矣。

      写诗作文,少年爱绮丽,壮岁重豪放,到了中年转入秋季,水落石出,文章也简练了,及至老年,日落西山,平淡悠远,至于说暮气,倒也未必。
      我开始学作文的时候,很以能设伏笔,布机关为许,把读者做了假想敌,大抵想驱牛加轭,捕虎设陷,现在看来颇有些可笑。文章么,倘能文从字顺,简净不拖泥带水,便可入品了。至于炉火纯青,以至清朗澄明之境,终非人人可企及,古今也不多见,知堂算一个吧。

       他说他写文章向来以不切题为宗旨,至于手法则是用赋笔,找到一个着眼点,铺陈开去。这份闲适,比起郊寒岛瘦,自然要潇洒多了。文境,如心境,心倘若不能飞翔,文字只能伏在纸面,抬不起头,哪能轻舞飞扬。
      贾岛徘徊池边,
”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欧阳公则窝在被里苦思,知堂却不然。侵晨醒来,日光透过雕花窗格,他洗把脸,沏一杯茶,挪开椅子,铺纸研磨,然后坐定,架上圆框眼镜,笔头轻轻舔墨,随手画在纸上,这情形不象作文,反似鬼画符。熟稔文章技法的,大都要默想一会,结构一番。“文章切题为妙,而能不切题则更妙”。他微啜一口,笔下便聊起茶了;倘有秋雨打湿稿子,他便将毛笔描下雨迹,便是雨天的书了?文不对题,下笔千里,这就是他的文字,尽管离题,但灵思如山间妖女,吸引你前往……这时起风了,他几声咳嗽,那口痰也化入文章,也无损风雅。他眼中的雅,“只是说自然、大方的风度,并不要禁忌什么字句,或者装出乡绅的架子”,这或许便是扪虱坐谈的魏晋风流。雅是自然,不须脂粉,雅人自有风致,即是人前脱裤,也沾不了俗气。
      “庚信平生最萧瑟,暮年诗赋动江关。”早年穿了刺猬盔甲的他,在香山上生了场病。人病时,总能看见什么,证悟几分。于是,他的文字越发苦涩了,苦涩中透着从容。这苦涩是生之虚妄,在虚妄中且行且止,或为从容,仿佛一道朝宗于海的山涧溪水,敷过石面,渗过沙砾,注入江底,挟起些泥沙,逗弄水草岩花,哪肯埋头向前错过了这一路的风光。
      袁小修在《〈袁中郎先生全集〉序》说:“况学以年变,笔随岁老,故自《破砚》以后,无一字无来历,无一语不生动,无一篇不警策,健若没石之羽,秀若出水之花……意有所喜,笔随之会,合众乐以成元音,控八河而无异味。”

      拿这话来说知堂,一点不为过。

[ 本帖最后由 郑鸣谦 于 2007-6-2 18:48 编辑 ]
作者: 芦苇笛    时间: 2007-6-2 18:55
看来知堂的文章值得读,喜欢有灵性的文字
作者: 一诺千金    时间: 2007-6-2 19:04

不知道知堂为何人!:lol
作者: 一诺千金    时间: 2007-6-2 19:05
偶只知道拙堂为何人!
真是太丢人了也!
作者: 郑鸣谦    时间: 2007-6-2 19:31
这篇文字,只是日志,还须修改。在于未将一些问题说清楚。
作者: abracadabra    时间: 2007-6-2 22:42
楼主与知堂老看起来颇有惺惺相惜之感。
不过知堂老的东西,虽然雅致冲淡,我还是比较赞成那句评语 “死气太重”。
作者: 一诺千金    时间: 2007-6-2 22:53
这帮坏蛋
搞得跟知堂邻舍似的
就是 肯告诉偶他是谁!
哼!
作者: 老虎    时间: 2007-6-2 23:14
是指那位汉奸?没读过多少。
作者: 宇鹰    时间: 2007-6-2 23:48
标题: 拙堂的宣言
拙堂在此发表要学“二周”的宣言了,哈哈。但愿以后写出的文字不要像“一周”太晦涩,普通人看不懂;也不要像“另一周”太尖刻,毕竟现在不是那个时代。
作者: 郑鸣谦    时间: 2007-6-3 12:48
原帖由 老虎 于 2007-6-2 23:14 发表
是指那位汉奸?没读过多少。




既有身在曹营,心在汉之说,这汉奸还是要琢磨的。
读读他的日记。
作者: 郑鸣谦    时间: 2007-6-3 12:50
原帖由 abracadabra 于 2007-6-2 22:42 发表
楼主与知堂老看起来颇有惺惺相惜之感。
不过知堂老的东西,虽然雅致冲淡,我还是比较赞成那句评语 “死气太重”。






读知堂的东西,虽不早,也不迟,大抵在高一,当时即惊为天人。
作者: 郑鸣谦    时间: 2007-6-3 12:52
原帖由 芦苇笛 于 2007-6-2 18:55 发表
看来知堂的文章值得读,喜欢有灵性的文字




现在人的文章,太过直白罗嗦,最恨是做作,无病呻吟。
他的虽也花草虫鱼,却很见人生社会的况味。
论文章成就,要高于其兄周树人。
作者: 郑鸣谦    时间: 2007-6-3 12:59
原帖由 宇鹰 于 2007-6-2 23:48 发表
拙堂在此发表要学“二周”的宣言了,哈哈。但愿以后写出的文字不要像“一周”太晦涩,普通人看不懂;也不要像“另一周”太尖刻,毕竟现在不是那个时代。




陆老幽默的。
作者: 褚留香    时间: 2007-6-4 08:12
石头,买块豆腐撞墙吧。
不过我也不知道,哈
作者: 一诺千金    时间: 2007-6-4 08:37
嘿嘿,现在知道了
不撞墙了!
弱弱的问一句
如果直接说周作人
象俺等文盲尚且知道他是who
可为啥非的知堂知堂搞的偶这等人云里雾里
正如楼主所言:
“现在人的文章,太过直白罗嗦,最恨是做作,无病呻吟。”
如果说直接说“周作人”显得太过直白,
“知堂知堂”在偶眼里,何尝不是“做作,无病呻吟”?

顺便说一句
直白跟罗嗦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直白了就不罗嗦了
罗嗦了那就不叫直白

谁会说“直拔头犁”的人罗嗦?!

嘿嘿,事先声明
大蒜不许生气!
哈哈!
作者: 褚留香    时间: 2007-6-4 08:40
好像是周作人吧,他的文章我看过不少,大蒜喜欢,自然也会不经意之间模仿了,很正常。
作者: abracadabra    时间: 2007-6-4 11:14
原帖由 一诺千金 于 2007-6-4 08:37 发表
嘿嘿,现在知道了
不撞墙了!
弱弱的问一句
如果直接说周树人
象俺等文盲尚且知道他是who
可为啥非的知堂知堂搞的偶这等人云里雾里
正如楼主所言:
“现在人的文章,太过直白罗嗦,最恨是做作,无病呻吟 ...



石头,知堂是树人他弟弟作人……
作者: 一诺千金    时间: 2007-6-4 12:18
哦,字打错了!
作者: 一诺千金    时间: 2007-6-4 12:18
嘿嘿!
作者: 水龙头    时间: 2007-6-4 12:26
知堂先生 作者:废名
  林语堂先生来信问我可否写—篇《知堂先生》刊在《今人志》,我是一则以喜,一则以惧。喜者这个题目于我是亲切的,惧则正是陶渊明所云:“惧或乖谬,有亏大雅君子之德,所以战战兢兢,若履深薄云尔。”我想我写了可以当面向知堂先生请教,斯又一乐也。这是数日以前的事,一直未能下笔。前天往古槐书屋看平伯,我们谈了好些话,所谈差不多都是对于知堂光生的向往,事后我一想,油然一喜,我同平伯的意见完全是一致的,话似乎都说得有意思,我很可惜回来没有把那些谈话都记录下来,那或者比着意写一篇文章要来得中意一点也末可知。我们的归结是这么的一句,知堂先生是一个唯物论者。知堂先生是一个躬行君子。我们从知堂先生可以学得一些道理,日常生活之间我们却学不到他的那个艺术的态度。平伯以一个思索的神气说道:“中国历史上曾有像他这样气分的人没有?”我们两人都回答不了。“渐近自然”四个字大约能以形容知堂光生,然而这里一点神秘没有,他好像拿了一本自然教科书做参考。中国的圣经圣传,自古以及如今,都是以治国平天下为己任的,这以外大约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唯女子与小孩的问题,又烦恼了不少的风雅之士。我常常从知堂先生的一声不响之中,不知不觉的想起了这许多事,简直有点惶恐。我们很容易陷入流俗而不自知,我们与野蛮的距离有时很难说,而知堂先生之修身齐家,直是以自然为怀,虽欲赞叹之而不可得也。偶然读到《人间世》所载《苦茶庵小文·题魏慰晨先生家书后》有云:“为父或祖者尽瘁以教养子孙而不责其返报,但冀其历代益以聪强耳,此自然之道,亦人道之至也。”在这个祖宗罪业深重的国家,此知者之言,亦仁者之言也。

  我们常不免是抒情的,知堂先生总是合礼,这个态度在以前我尚不懂得。十年以来,他写给我辈的信札,从未有一句教训的调子,未有一句情热的话,后来将今日偶然所保存者再拿起来一看,字里行间,温良恭俭,我是一旦豁然贯通之,其乐等于所学也。在事过情迁之后,私人信札有如此耐观者,此非先生之大德乎。我常记得当初在《新月杂志》读了他的《志摩纪念》一文,欢喜慨叹,此文篇未有云:“我只能写可有可无的文章,而纪念亡友又不是可以用这种文章来敷衍的,而纪念刊的收稿期又迫切了,不得已还只得写,结果还只能写出—篇可有可无的文章,这使我不得不重又叹息。”无意间流露出来的这一句叹息之声,其所表现的人生之情与礼,在我直是读了一篇寿世的文章。他同死者生平的交谊不是抒情的,而生死之前,至情乃为尽礼。知堂先生待人接物,同他平常作文的习惯,一样的令我感兴趣,他作文向来不打稿子,一遍写起来了,看一看有错字没有,便不再看,算是完卷,因为据他说起稿便不免于重抄,重抄便觉得多无是处,想修改也修改不好,不如一遍写起倒也算了。他对于自己是这样的宽容,对于自己外的一切都是这样的宽容,但这其间的威仪呢,恐怕一点也叫人感觉不到,反而感觉到他的谦虚。然而文章毕竟是天下之事,中国现代的散文,从开始以迄现在,据好些人的闲谈,知堂先生是最能耐读的了。

  那天平伯曾说到“感觉”二字,大约如“冷暖自如”之感觉,因为知堂先生的心情与行事都有一个中庸之妙,这到底从哪里来的呢?平伯乃踌躇着说道:“他大约是感觉?”我想这个意思是的,知堂先生的德行,与其说是伦理的,不如说是生物的;有如鸟类之羽毛,鹄不日浴而白,乌不日黔而黑,黑也白也,都是美的,都是卫生的。然而自然无知,人类则自作聪明,人生之健全而同乎自然,非善知识者而能之欤。平伯的话令我记起两件事来,第一我记起七八年前在《语丝》上读到知堂先生的《两个鬼》这一篇文章,当时我尚不甚了然,稍后乃领会其意义,他在这篇文章的开头说:在我们的心头住着 Du Daimone,可以说是两个──鬼。我踌躇着说鬼,因为他们并不是人死所化的鬼,也不是宗教上的魔,善神与恶神,善天使与恶天使。他们或者应该说是一种神,但这似乎太尊严一点了,所以还是委屈他们一点称之曰鬼。

  这两个是什么呢?其一是绅士鬼。其二是流氓鬼。据王学的朋友们说人是有什么良知的,教士说有灵魂,维持公理的学者也说凭着良心,但我觉得似乎都没有这些,有的只是那两个鬼,在那里指挥我的一切的言行。这是一种双头政治,而两个执政还是意见不甚协和的,我却像一个钟摆在这中间摇着。有时候流氓占了优势,我便跟了他去彷徨,什么大街小巷的一切隐密无不知悉,酗酒、斗殴、辱骂,都不是做不来的,我简直可以成为一个精神上的“破脚骨”。但是在我将真正撒野,如流氓之“开天堂”等的时候,绅士大抵就出来高叫“带住,着即带住!”说也奇怪,流氓平时不怕绅士,到得他将要撒野,一听绅士的吆喝,不知怎的立刻一溜烟地走了。可是他并不走远,只在弄头弄尾探望,他看绅士领了我走,学习对淑女们的谈吐与仪容,渐渐地由说漂亮话而进于摆臭架子,于是他又赶出来大骂云云……这样的说法,比起古今的道德观念来,实在是—点规矩也没有,却也未必不最近乎事理,是平伯所说的感觉,亦是时人所病的“趣味”二字也。

  再记起去年我偶尔在一个电影场上看电影,系中国影片,名叫《城市之夜》,一个码头工人的女儿为得要孝顺父亲而去做舞女,我坐在电影场上,看来看去,悟到古今一切的艺术,无论高能的低能的,总而言之都是道德的,因此也就是宣传的,由中国旧戏的脸谱以至于欧洲近代所谓不道德的诗文,人生舞台上原来都是负担着道德之意识。当下我很有点闷窒,大有呼吸新鲜空气之必要。这个新鲜空气,大约就是科学的。于是我想来想去,仿佛自己回答自己,这样的艺术,一直未存在。佛家经典所提出的“业”,很可以做我的理想的艺术的对象,然而他们的说法仍是诗而不是小说,是宣传的而不是记载的,所以是道德的而不是科学的。我原是自己一时糊涂的思想,后来同知堂先生闲谈,他不知道我先有一个成见,听了我的话,他不完全的说道:“科学其实也很道德。”我听了这句话,自己的心事都丢开了,仿佛这一句平易的话说得知堂先生的道境,他说话的神气真是一点也不费力,令人可亲了。

            二十三年七月
作者: 郑鸣谦    时间: 2007-6-4 12:30
原帖由 一诺千金 于 2007-6-4 08:37 发表
嘿嘿,现在知道了
不撞墙了!
弱弱的问一句
如果直接说周作人
象俺等文盲尚且知道他是who
可为啥非的知堂知堂搞的偶这等人云里雾里
正如楼主所言:
“现在人的文章,太过直白罗嗦,最恨是做作,无病呻吟 ...





落笔习惯,这“知堂”之于“周作人”,正如“鲁迅”之于“周树人”。至于老哥不晓得,原也无所怪妄。
作者: 水龙头    时间: 2007-6-4 12:30
周作人是否自杀而死

读《回望周作人》丛书中《知堂先生》(河南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一种中的文洁若《苦雨斋主人的晚年》一文,不禁产生一个疑问:周作人最后是如何死亡的,是否自杀。
      据文洁若《苦雨斋主人的晚年》一文记述,1966年8月22日,红卫兵冲进八道湾周家后,周作人备受凌辱。种种惨状,在原文中有详细描写,这里不赘。到该年“九、十月间,周作人曾两次交给张菼芳写好的“呈文”,叫她背着红卫兵交给派出所。两份“呈文”都很短,内容差不多,大意是:共产党素来是最讲究革命人道主义的。鄙人已年过八旬,再延长寿命,也只是徒然给家人添负担而已。恳请公安机关,恩准鄙人服安眠药,采取“安乐死”一途。也许他在万念俱灰中,还存着侥幸心理:希望驻地派出所的民警将他的问题反映上去。但希望是落了空,“请准予赐死”的“呈文”交上去后,就石沉大海。”周作人之为人,本有贪生怕死的性格(这也是人类常态,本无足责),他40年代的落水,即与此有关。而这时主动求死,确是在红卫兵的迫害之下,已毫无生趣了。自然,这个“呈文”必是对牛弹琴的。向中共求“安乐”,亦未免太可笑了。
      周作人死于1967年5月6日,据文洁若《苦雨斋主人的晚年》一文,“(该日) 早晨,张菼芳照例给公公倒了马桶,为他准备了一瓶开水,就上班去了。这一天下午两点多钟,住在同院后罩房西端的邻居,偶然隔着玻璃窗往里看了看。只见老人趴在铺板上一动不动,姿势很不自然。他感到不妙,便赶紧打电话给张菼芳,把她从学校喊了回来。
      张菼芳奔回家后,发现82岁的公公浑身早已冰凉。看光景,周作人是正要下地解手时猝然发病的,连鞋都来不及穿就溘然长逝了。”
      这里似乎周氏之死,乃是突然发病,当时无人在旁,遂而死亡。但该文有几处描写,似乎指向自杀的可能:
      一,文中说,周氏到文革前夕,身体还是基本健康的,虽身体有病,但绝非致命的疾病。
      二,前引周作人在66年8、9月间已上了要求“安乐死”的呈文。是当时已有自杀之心。
      三,文中说,周作人死前一周左右,经常向家人念叨,希望早死,以免拖累家人,尤其是儿媳张菼芳。
      四,文中说:“在当时的情形下,家属不可能把遗体送到医院去查明死因,只好匆匆销了户口,火化了事,连骨灰匣都没敢拿回来。”可见周氏死因,在当时根本未去查明,只是确认了死(这本无须确认)之一事实而已。
      从文中这几处看,虽然作者文洁若没有明言,但这些描写似有所暗示,即周作人可能是自杀而死。
      当然,猝死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但是既然当时未能调查,则此事只能成为无法解开的谜了。总之,其非死于善终,则可断言。
      人们常以寿则多辱一语形容周作人的后半生。确实,只比哥哥鲁迅小3岁的周作人,在鲁迅死后的人生中,其辱可谓多矣。相比其56岁就早逝的鲁迅,周作人经历了更多,也遭遇了更多。也正是中国历史后来逆向发展的一个缩影了。
作者: 六柳    时间: 2007-6-4 12:37
原帖由 一诺千金 于 2007-6-4 08:37 发表
顺便说一句
直白跟罗嗦本来就不是一路人后司街-网聚天台游子
c9H j ypO `x_X

直白了就不罗嗦了
罗嗦了那就不叫直白


大叔是哪类人一目了然。。。o(∩_∩)o...
说一句用三句。。
作者: 水龙头    时间: 2007-6-4 12:38
读《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   文 / 清晨的阳光2006

  


1923年仲夏之夜,朱自清和俞平伯同泛六朝金粉遗址秦淮河,同以《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为题行文,各表心迹,两篇同一题目的文章在中国近代散文史上,可谓白话美文之佳作。
朱自清笔下的秦淮河无论是追索、描摹虚幻的美景,还是抒写充溢心中的“充满幻灭的情思”,都被涂抹上了一层浓重的个性色彩和自我情调。
朱自清在文章的前半部分的描述中,并非忘我而完全沉醉其中,而是有意无意始终与眼前景致保持一定距离,处于追求梦境与返回现实的交错情景中,其情绪基调委婉纤丽又夹杂着淡淡愁绪与丝丝惆怅。河面上泛起“一片蒙胧的烟霭”,水波里“逗起缕缕的明漪”,作者置身其中,“听着那悠然的间歇的桨声”,情不自禁地感叹“谁能不被引入他的美梦去”。
朱自清笔下的河水是冷色调的,“碧阴阴的”、“冷冷的绿着”、“暗淡的水光,像梦一般”,这些迷离、清灵、幽冷的修饰,无法叫人痛快地畅朗,隐隐传达出主观执着与拘谨并存的矛盾情思。作者文章的后一部分写拒绝歌妓卖唱的情景,集中体现了既寻求身心畅达而又难以彻底超脱的内心冲突之所在。作者在这部分抒发了自己对歌妓心欲近而身又拒的情致,反反复复,层层叠叠,及其缠绵悱恻。
俞平伯以超然物外的心情写出了秦淮河上泛舟的乐趣。听桨声,赏灯影,叙哲理,于悠然中寄托了自己深情绵邈的情怀。
俞平伯笔下的秦淮河在灯影里显得缥缈诱人,“小的灯舫初次在河中荡漾,于我,情景是颇蒙胧,滋味是怪羞涩的”。透出几分空灵和蒙胧的色彩。对于热闹的场面俞平伯从侧面着墨,在描写船穿过三个涵洞时,弦索、歌喉、笑语、竹牌……响成一片,使我的心“怦怦而心热”,只写内心的感触,笔墨却“吝啬”,只用“看!初上的灯儿们一点点掠剪柔腻的波心,梭织地往来,把河水都皴得微明了”来点染,构造出诗的意境。
对歌妓的纠缠,俞平伯的描述无怒亦无哀,淡淡地面对,打发走后,继续欣赏秦淮河之灯影的昏黄和月影里昏黄的不同,表现出超自然物外的闲适。
《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朱自清和俞平伯同写,但他们的风格迥然不同,朱自清的是细腻而深秀,而俞平伯的是细腻而委婉。同是缠绵的情致,朱自清的是缠绵里多含着眷恋悱恻的气息,而俞平伯的则缠绵里满蕴着温煦浓郁的气氛。
今日的秦淮河我还无缘相见,无法行文描述,我想朱自清和俞平伯两位老先生如果今天再去同写秦淮河该是另一番迥然别致的景致吧。
作者: 郑鸣谦    时间: 2007-6-4 12:39
『闲闲书话』知堂书话


作者:潇湘夜语 提交日期:2006-12-15 9:22:00  

几天前从网上订了《知堂书话》,上下两册,钟叔河编纂。1990年前后,曾在三味书屋(北京的一家私人书店)见过这本书,当时刚开始读周作人的作品,尚难窥门径,虽心念略动,到底没有买。现在回想,以那时的识见阅历,读来确实窒碍难通。现在当然不能说有多高的水平,但比起当年是进步了。而有机会静心读一读这本书,也算一种机缘吧。
  
  周作人,自启明,号知堂,关于知堂名字的由来,周作人有一篇《知堂说》,做了释义,文章极短,现誊录于下:
  
  孔子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荀子曰,言而当,知也;默而当,亦知也。此言甚妙,以名吾堂。昔杨伯起不受暮夜赠金,有四知之语,后人钦其高节,以为堂名,由来旧矣。吾堂后起,或当作新四知堂耳。虽然,孔荀二君生于周季,不新矣,且知亦不必以四限之,因截其半,名曰知堂云尔。
  
  我上学时对历史颇有兴趣,涉猎过一些相关方面的书籍,知堂提到的四知说典故,凑巧有些印象。此典出于《后汉书·杨震列传》,记录的是东汉年间杨震的行迹,有关四知说,原文如下:
  
  道经昌邑,故所举荆州茂才王密为昌邑令,谒见,至夜怀金十斤以遗震。震曰:“故人知君,君不知故人,何也?”密曰:“暮夜无知者。”震曰:“天知,神知,我知,子知。何谓无知!”密愧而出。
  
  杨震之清廉节气,知堂虽钦服,却未能效仿,否则也不会有日后屈节出任伪职之事。其后知堂虽百般辩解,为己开脱,而一生污点已着,愧对天地神人,终难洗刷,关于知堂变节,历来立论颇多,说法不一,不想在此置喙了。
  
  知堂之知,除去“四知”之知,尚有求知之知。三十年代后,知堂的作品大部分是读书笔记,做“文抄公”。从创作的角度看,这样的作品有懒惰炫耀的嫌疑,我一直心存疑义。若从知识的角度,倒也不失为学问语。况知堂文风温厚古雅,落笔一派学人闲谈的风致,不比某些书话,或以炫词丽句夸饰才学,或故作惊人语取媚大众,充满投机市侩气,不配与读书者同语。
  
  钟书河在书前有一篇序言,自称不喜欢读某些书评:“奉命来骂或者来捧某一种书的,为了交情或者交易来做宣传、做广告的,自以为掌握了文昌帝君的秤砣或者砝码来大声宣布权衡结果的”,个人以为前面说的两种尚有可宥之处,或为强权所挟,或为朋友情意,而这样的文章相对来说也好分辨。惟独后一种最为可恶,往往以理性和批判的面目出现,执正义真理之类的令牌,贸然的将一知半解、断章取义的批评横加于上。稍乏辨析能力的读者,极易将这类书评当作金科玉律,以错误的理念引导自己的阅读,譬如写错名字的路标,或者庸医下的虎狼之药。
  
  未观全书而先写书评也是我反对的,好像只看见女人的脚踝就来评价美丑,好在我这篇文章只是信笔谈些感想,不算书评。书很厚,两册凡1042页,知堂的书评要静心祛虑,慢慢的读,恐怕得需要些时日了。
  
  书的封底摘了知堂《灯下读书论》的片断,不过是断续摘抄的,我在这里把最后一段完整的摘录下来,于诸位共享:
  
  古人劝人读书,常说他的乐趣,如四时读书乐所广说,读书之乐乐陶陶,至今暗诵起几句来,也还觉得有意思。此外的一派是说读书有利益,如云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是升官发财主义的代表,便是唐朝做原道的韩文公教训儿子,也说的这一派的话,在世间势力之大可想而知。我所谈的对于这两派都够不上,如要说明一句,或者可以说是为自己的教养而读书吧。既无什么利益,也没有多大快乐,所得到的只是一点知识,而知识也就是苦,至少知识总是有点苦味的。古希伯来的传道者说,“我又专心察明智慧狂妄和愚昧,乃知这也是捕风,因为多有智慧就多有愁烦,加增知识就加增忧伤。”这所说的活是很有道理的。但是苦与忧伤何尝不是教养之一种,就是捕风也并不是没有意思的事。我曾这样的说:“察明同类之狂妄和愚昧,与思索个人的老死病苦,一样是伟大的事业。虚空尽由他虚空,知道他是虚空,而又偏去追迹,去察明,那么这是很有意义的,这实在可以当得起说是伟大的捕风。”这样说来,我的读书论也还并不真是如诗的表面上所显示的那么消极。可是无论如何,寂寞总是难免的,唯有能耐寂寞者乃能率由此道耳。
  
  知堂谈读书虽然带点苦味,却也爽口,对不惯于寂寞的人,这话就当是白说吧。
作者: 水龙头    时间: 2007-6-4 12:39
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

·朱自清·

一九二三年八月的一晚,我和平伯同游秦淮河;平伯是初泛,我
是重来了。我们雇了一只“七板子”,在夕阳已去,皎月方来的时候,
便下了船。于是桨声汩──汩,我们开始领略那晃荡着蔷薇色的历史
的秦淮河的滋味了。
秦淮河里的船,比北京万生园,颐和园的船好,比西湖的船好,
比扬州瘦西湖的船也好。这几处的船不是觉着笨,就是觉着简陋,局
促;都不能引起乘客们的情韵,如秦淮河的船一样。秦淮河的船约略
可分为两种:一是大船;一是小船,就是所谓“七板子”。大船舱口
阔大,可容二三十人。里面陈设着字画和光洁的红木家具,桌上一律
嵌着冰凉的大理石面。窗格雕镂颇细,使人起柔腻之感。窗格里映着
红色蓝色的玻璃;玻璃上有精致的花纹,也颇悦人目。“七板子”规
模虽不及大船,但那淡蓝色的栏杆,空敞的舱,也足系人情思。而最
出色处却在它的舱前。舱前是甲板上的一部,上面有弧形的顶,两边
用疏疏的栏杆支着。里面通常放着两张藤的躺椅。躺下,可以谈天,
可以望远,可以顾盼两岸的河房。大船上也有这个,但在小船上更觉
清隽罢了。舱前的顶下,一律悬着灯彩;灯的多少,明暗,彩苏的精
粗,艳晦,是不一的,但好歹总还你一个灯彩。这灯彩实在是最能钩
人的东西。夜幕垂垂地下来时,大小船上都点起灯火。从两重玻璃里
映出那辐射着的黄黄的散光,反晕出一片朦胧的烟霭;透过这姻霭,
在黯黯的水波里,又逗起缕缕的明漪。在这薄霭和微漪里,听着那悠
然的间歇的桨声,谁能不被引入他的美梦去呢?只愁梦太多了,这些
大小船儿如何载得起呀?我们这时模模糊糊的谈着明末的秦淮河的艳
迹,如《桃花扇》及《板桥杂记》里所载的。我们真神往了。我们仿
佛亲见那时华灯映水,画舫凌波的光景了。于是我们的船便成了历史
的重载了。我们终于恍然秦淮河的船所以雅丽过于他处,而又有奇异
的吸引力的,实在是许多历史的影象使然了。
秦淮河的水是碧阴阴的;看起来厚而不腻,或者是六朝金粉所凝
么?我们初上船的时候,天色还未断黑,那漾漾的柔波是这样恬静,
委婉,使我们一面有水阔天空之想,一面又憧憬着纸醉金迷之境了。
等到灯火明时,阴阴的变为沉沉了:黯淡的水光,象梦一般;那偶然
闪烁着的光芒,就是梦的眼睛了。我们坐在舱前,因了那隆起的顶棚,
仿佛总是昂着首向前走着似的;于是飘飘然如御风而行的我们,看在
那些自在的湾泊着的船,船里走马灯般的人物,便象是下界一般,迢
迢的远了,又象在雾里看花,尽朦朦胧胧的。这时我们已过了利涉桥,
望见东关头了。沿路听见断续的歌声:有从沿河的妓楼飘来的,有从
河上船里度来的。我们明知那些歌声,只是些因袭的言词,从生涩的
歌喉里机械的发出来的;但它们经了夏夜的微风的吹漾的水波的摇拂,
袅娜着到我们耳边的时候,已经不单是她们的歌声,而混着微风和河
水的密语了。于是我们不得不被牵惹着,震撼着,相与浮沉于这歌声
里了。从东关头转湾,不久就到大中桥。大中桥共有三个桥拱,都很
阔大,俨然是三座门儿;使我们觉得我们的船和船里的我们,在桥下
过去时,真是太无颜色了。桥砖是深褐色,表明它的历史的长久;但
都完好无缺,令人太息于古昔工程的坚美。桥上两旁都是木壁的房子,
中间应该有街路?这些房子都破旧了,多年烟熏的迹,遮没了当年的
美丽。我想象秦淮河的极盛时,在这样宏阔的桥上,特地盖了房子,
必然是髹漆得富富丽丽的;晚间必然是灯火通明的,现在却只剩下一
片黑沉沉!但是桥上造着房子,毕竟使我们多少可以想见往日的繁华;
这也慰情聊胜于无了。过了大中桥,便到了灯月交辉,笙歌彻夜的秦
淮河,这才是秦淮河的真面目哩。
大中桥外,顿然空阔,和桥内两岸排着密密的人家的景象大异了。
一眼望去,疏疏的林,淡淡的月,衬着蔚蓝的天,颇象荒江野渡光景;
那边呢,郁丛丛的,阴森森的,又似乎藏着无边的黑暗:令人几乎不
信那是繁华的秦淮河了。但是河中眩晕着的灯光,纵横着的画舫,悠
扬着的笛韵,夹着那吱吱的胡琴声,终于使我们认识绿如茵陈酒的秦
淮水了。此地天裸露着的多些,故觉夜来的独迟些;从清清的水影里,
我们感到的只是薄薄的夜─—这正是秦淮河的夜。大中桥外,本来还
有一座复成桥,是船夫口中的我们的游迹尽处,或也是秦淮河繁华的
尽处了。我的脚曾踏过复成桥的脊,在十三四岁的时候。但是两次游
秦淮河,却都不曾见着复成桥的面;明知总在前途的,却常觉得有些
虚无缥缈似的。我想,不见倒也好。这时正是盛夏。我们下船后,借
着新生的晚凉和河上的微风,暑气已渐渐消散;到了此地,豁然开朗,
身子顿然轻了─—习习的清风荏苒在面上,手上,衣上,这便又感到
了一缕新凉了。南京的日光,大概没有杭州猛烈;西湖的夏夜老是热
蓬蓬的,水象沸着一般,秦淮河的水却尽是这样冷冷地绿着。任你人
影的憧憧,歌声的扰扰,总象隔着一层薄薄的绿纱面幂似的;它尽是
这样静静的,冷冷的绿着。我们出了大中桥,走不上半里路,船夫便
将船划到一旁,停了浆由它宕着。他以为那里正是繁华的极点,再过
去就是荒凉了;所以让我们多多赏鉴一会儿。他自己却静静的蹲着。
他是看惯这光景的了,大约只是一个无可无不可。这无可无不可,无
论是升的沉的,总之,都比我们高了。
那时河里闹热极了;船大半泊着,小半在水上穿梭似的来往。停
泊着的都在近市的那一边,我们的船自然也夹在其中。因为这边略略
的挤,便觉得那边十分的疏了。在每一只船从那边过去时,我们能画
出它的轻轻的影和曲曲的波,在我们的心上;这显着是空,且显着是
静了。那时处处都是歌声和凄厉的胡琴声,圆润的喉咙,确乎是很少
的。但那生涩的,尖脆的调子能使人有少年的,粗率不拘的感觉,也
正可快我们的意。况且多少隔开些儿听着,因为想象与渴慕的做美,
总觉更有滋味;而竞发的喧嚣,抑扬的不齐,远近的杂沓,和乐器的
嘈嘈切切,合成另一意味的谐音,也使我们无所适从,如随着大风而
走,这实在因为我们的心枯涩久了,变为脆弱;故偶然润泽一下,便
疯狂似的不能自主了。但秦淮河确也腻人。即如船里的人面,无论是
和我们一堆儿泊着的,无论是从我们眼前过去的,总是模模糊糊的,
甚至渺渺茫茫的;任你张圆了眼睛,揩净了眦垢,也是枉然。这真够
人想呢。在我们停泊的地方,灯光原是纷然的;不过这些灯光都是黄
而有晕的。黄已经不能明了,再加上了晕,便更不成了。灯愈多,晕
就愈甚;在繁星般的黄的交错里,秦淮河仿佛笼上了一团光雾。光芒
与雾气腾腾的晕着,什么都只剩了轮廓了;所以人面的详细的曲线,
便消失于我们的眼底了。但灯光究竟夺不了那边的月色;灯光是浑的,
月色是清的。在浑沌的灯光里,渗入一派清辉,却真是奇迹!那晚月
儿已瘦削了两三分。她晚妆才罢,盈盈的上了柳梢头。天是蓝得可爱,
仿佛一汪水似的;月儿便更出落得精神了。岸上原有三株两株的垂杨
树,淡淡的影子,在水里摇曳着。它们那柔细的枝条浴着月光,就象
一支支美人的臂膊,交互的缠着,挽着;又象是月儿披着的发。而月
儿偶尔也从它们的交叉处偷偷窥看我们,大有小姑娘怕羞的样子。岸
上另有几株不知名的老树,光光的立着;在月光里照起来,却又俨然
是精神矍铄的老人。远处─—快到天际线了,才有一两片白云,亮得
现出异彩,象是美丽的贝壳一般。白云下便是黑黑的一带轮廓;是一
条随意画的不规则的曲线。这一段光景,和河中的风味大异了。但灯
与月竟能并存着,交融着,使月成了缠绵的月,灯射着渺渺的灵辉,
这正是天之所以厚秦淮河,也正是天之所以厚我们了。
这时却遇着了难解的纠纷。秦淮河上原有一种歌妓,是以歌为业
的。从前都在茶舫上,唱些大曲之类。每日午后一时起,什么时候止,
却忘记了。晚上照样也有一回,也在黄晕的灯光里。我从前过南京时,
曾随着朋友去听过两次。因为茶舫里的人脸太多了,觉得不大适意,
终于听不出所以然。前年听说歌妓被取缔了,不知怎的,颇涉想了几
次─—却想不出什么。这次到南京,先到茶舫上去看看,觉得颇是寂
寥,令我无端的怅怅了。不料她们却仍在秦淮河里挣扎着,不料她们
竟会纠缠到我们,我于是很张皇了,她们也乘着“七板子”,她们总
是坐在舱前的。舱前点着石油汽灯,光亮眩人眼目:坐在下面的,自
然是纤毫毕见了─—引诱客人们的力量,也便在此了。舱里躲着乐工
等人,映着汽灯的余辉蠕动着;他们是永远不被注意的。每船的歌妓
大约都是二人;天色一黑,她们的船就在大中桥外往来不息的兜生意。
无论行着的船,泊着的船,都是要来兜揽的。这都是我后来推想出来
的。那晚不知怎样,忽然轮着我们的船了。我们的船好好的停着,一
只歌舫划向我们来了;渐渐和我们的船并着了。烁烁的灯光逼得我们
皱起了眉头;我们的风尘色全给它托出来了,这使我[足叔][足昔]不
安了。那时一个伙计跨过船来,拿着摊开的歌折,就近塞向我的手里,
“点几出吧!”他跨过来的时候,我们船上似乎有许多眼光跟着。同
时相近的别的船上也似乎有许多眼睛炯炯的向我们船上看着。我真窘
了!我也装出大方的样子,向歌妓们瞥了一眼,但究竟是不成的!我
勉强将那歌折翻了一翻,却不曾看清了几个字;便赶紧递还那伙计,
一面不好意思地说:“不要。我们……不要。”他便塞给平伯,平伯
掉转头去,摇手说:“不要。”那人还腻着不走。平伯又回过脸来,
摇着头道,“不要!”于是那人重到我处。我窘着再拒绝了他。他这
才有所不屑似的走了。我的心立刻放下,如释了重负一般。我们就开
始自白了。
我说我受了道德律的压迫,拒绝了她们;心里似乎很抱歉的。这
所谓抱歉,一面对于她们。一面对于我自己。她们于我们虽然没有很
奢的希望;但总有些希望的。我们拒绝了她们,无论理由如何充足,
却使她们的希望受了伤;这总有几分不做美了。这是我觉得很怅怅的。
至于我自己,更有一种不足之感。我这时被四面的歌声诱惑了,降伏
了;但是远远的,远远的歌声总仿佛隔着重衣搔痒似的,越搔越搔不
着痒处。我于是憧憬着贴耳的妙音了。在歌舫划来时,我的憧憬,变
为盼望;我固执的盼望着,有如饥渴。虽然从浅薄的经验里,也能够
推知,那贴耳的歌声,将剥去了一切的美妙;但一个平常的人象我的,
谁愿凭了理性之力去丑化未来呢?我宁愿自己骗着了。不过我的社会
感性是很敏锐的;我的思力能拆穿道德律的西洋镜,而我的感情却终
于被它压服着。我于是有所顾忌了,尤其是在众目昭彰的时候。道德
律的力,本来是民众赋予的;在民众的面前,自然更显出它的威严了。
我这时一面盼望,一面却感到了两重的禁制:一,在通俗的意义上,
接近妓者总算一种不正当的行为;二,妓是一种不健全的职业,我们
对于她们,应有哀矜勿喜之心,不应赏玩的去听她们的歌。在众目睽
睽之下,这两种思想在我心里最为旺盛。她们暂时压倒了我的听歌的
盼望,这便成就了我的灰色的拒绝。那时的心实在异常状态中,觉得
颇是昏乱。歌舫去了,暂时宁静之后,我的思绪又如潮涌了。
......

一九二三年十月十一日作完,于温州。
作者: 郑鸣谦    时间: 2007-6-4 12:41
知堂老人
天理存心 @ 2007-5-9 17:19:47 阅读(27) 引用通告 分类: 杂谈

“喝茶当于纸窗瓦屋之下,清泉绿茶,用素雅的陶瓷茶具,同二三人共饮,得半日之闲,可抵十年的尘梦”。——《雨天的书》.周作人

    初次遇知堂老人文章便是上述的一章节选,其平淡雅逸的文风让人爱不释手。对于知堂的一点了解也无非就是初中课本鲁迅先生简介里的一笔带过。少时对于隐士的向往全被知堂的几篇随笔勾起,心想世上竟还有像这般清淡如茶的笔调,甚是让我痴迷。

    说知堂不能不提及家史,不提及鲁迅。如我在《周做人和他的苦雨斋》所参考:“周做人生于1885年1月16日,比鲁迅小四岁。他的笔名颇多,尤以知堂,启明等知名,所以世人也每每称之为知堂老人。又因为是鲁迅的胞弟,排行老二,遂又有周二先生之称。”这其中知识知堂的背景一角,细枝末节于下谈及。

    而说到其兄鲁迅,现世较为正统的介绍与评论性文章于此不必详论,今只谈针对周氏两兄弟之间的一点枝节,以作后文铺垫。知堂与其兄正如《中国文学史话》胡兰成在《周做人与鲁迅》一文所提及的那样:“和鲁迅分离于他的影响甚大,鲁迅的死对于他更是一种损失!因为鲁迅在世时,终究是他的一个敌手,也可说是唯一的敌手,没有了鲁迅,他是更感觉荒凉的。”

     鲁迅与知堂与其说是兄弟,不如说是一个人的两面。先前的两人都致力于“五四运动”,属于同阵营的兄弟。后来由于知堂对现世中国的失望,使其与政治剥离,渐离生活,迷恋学术,颇有写象牙塔气了。

     然周氏兄弟作学问的态度却都持着自己的方向。知堂对于明清散文的热爱,和其文章冲淡平和的文风特性终其一生未曾改变。鲁迅亦是耗尽生命奋斗在中国革命事业,虽二者对国贡献不一,归其本质确是殊途同归。

     知堂一生博览群书,著书立说颇丰。从其文章亦可以大致知其读书之杂,世间罕有。见《周做人书话》里所说,与读书来讲“好象吸烟上瘾”。

     早期的知堂多涉猎于民俗风物,吃喝品评。(《雨天的书》,《自己的园地》);晚年无心政治,多是学术研究。

     于国文坛的贡献,重点应是在民俗学方面。五四时期之后,文人派别阵营分化严重,而知堂一如既往的平淡做人,毫不做作的爱着他热爱的东西。同苦雨斋里的常客醉心着世俗以外的东西。虽不乏为做学问而作学问之嫌,然一如既往持着五四初期的纯净之气,这点是难能可贵的。

      翻看资料,于知堂的评价无外乎是五四时期鲁迅等人并驾齐驱的人物,但终其一生有个致命硬伤,出任日伪时期的“汉奸”。作为知堂的推崇者来讲,我是不愿意别人提及此事,更不想由自己之口讲这两字的。

      关于出任日伪汉奸一事,许多书里有不同版本的传闻,我感觉都没能客观分析此事。前些日子看到《萌芽》里有篇文章就谈到周做人,他说顶喜爱其文,可后来因知“汉奸”一说就失望透顶。他查阅了许多资料,以为以知堂日记下手不妥,原因是本人记叙的一家之言不足为信,遂以年谱查其。据年谱讲日伪期间知堂为日出了不少力,于是愤然,不肯谅解其为人。

       有句话叫”文如其人“,看知堂一路的文章便可知其为人正派没甚野心。于公于私伪职都对知堂没有好处,唯一说得到的好处就是可以勉强度日,糊口生存罢了。年谱中记述确实,然只记表象却未深挖掘,不足为信。

        根据手头材料分析,知堂出任伪职实属迫不得已为之。1937年,七七事变后,北平文人纷纷南下,惟知堂与少数文人还留守故都,但道德上却遇到了阻碍。工人农民为异族做事糊口,无可厚非。可一旦知识分子若要趟这番混水,就只有进之则黑的“汉奸”名声了。

         知堂留守北平到出任伪职前后间生出若干迫其走入陷阱的要命事,致使晚节不保,才遭至骂名。

          起初知堂在日伪期间先是无法觅得教职,生活保障出了问题。这些都无妨,要命的是在1939年元旦遭遇刺客,险些丧命,于是接受了伪北大图书馆长一职,后又做了伪华北教育署督办。

          孙郁在《周做人和他的苦雨斋》中说的很对:“无论从哪个层面上说,周做人都不是官僚的材料。他不过苟且其间,著书立说而以。除了在伪政权中逢场作戏的一些表演外,他的业余生活,大约都用来读书写作。《秉烛谈》,《秉烛后谈》,《书房一角》,《药堂杂文》,《药味集》,《苦口甘口》,《药堂语录》等书。在文字上已炉火纯青,几近化境,文章之好,已超过以往。”

           的确,知堂老人作为一介文人来讲,一生的所以头等大事便是度日过活而后应属著述立说了。而让文人安于作学问的前提是活命,其次才是修个人的胜业去。

           日伪期间的附逆称的上是知堂一生最大的耻辱。晚年的他真的可谓是凄风苦雨,雪上加霜。往日里苦雨斋的常客不是了无音讯,就是倒戈相向。从日记中不难看出晚年的知堂生活拮据,常有卖书换米的记载。而向邻居借钱,请人到出版社催稿费是常有之事。一个文人若连看作命根的书籍和尊严都无以顾及,可见知堂当时心境如何。

            作为一个享誉文坛的文人,周做人从顶点跌至低谷,可谓造化弄人。于其不肯搬出北平这点我亦时常猜想当时用意,这现在来看都颇具诱力。

             从晚年的惨淡经营中我们应该为知堂感到惋惜,毕竟文体在也难找出一个如此多产的散文大家。此刻,我想知堂从1967年5月17日的默默逝世后魂灵是否会得到前所未有的解脱呢?

[ 本帖最后由 郑鸣谦 于 2007-6-4 14:04 编辑 ]
作者: 郑鸣谦    时间: 2007-6-4 12:45
原帖由 一诺千金 于 2007-6-4 08:37 发表
嘿嘿,现在知道了
不撞墙了!
弱弱的问一句
如果直接说周作人
象俺等文盲尚且知道他是who
可为啥非的知堂知堂搞的偶这等人云里雾里
正如楼主所言:
“现在人的文章,太过直白罗嗦,最恨是做作,无病呻吟 ...







譬如说大篇的心理自白啊,颇似性饥渴似的,抓住一个,就唠叨没完。还有莫名其妙的抒情。不懂得点染。
你看《春秋》,不着一字尽得风流,那才是至文。
作者: 水龙头    时间: 2007-6-4 12:51
晕,
27楼的究竟是“周作人”还是“周做人”??
作者: ketty7200    时间: 2007-6-4 13:00
:time: 太有文化了..
作者: 林华强    时间: 2007-6-4 20:05
周老二的书,现在好象有人在炒作啊,初版本都挺贵的.
作者: 夸父    时间: 2007-6-8 00:49
周老二,只能暗恋的。
作者: 甜蜜的忧伤    时间: 2007-8-12 18:41
从1楼爬到24楼  学习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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